剑门关城头,曾是俯瞰群山的绝佳位置,此刻却成了最恐怖的炼狱中心。
近两万守军被烈火和浓烟困在了这狭长的死亡地带。
通往东西两侧城门的阶梯和通道,要么被冲天烈焰彻底封死,要么挤满了疯狂逃命、互相践踏的人群,根本无法通行。
“将军!东、南门都开了,但……但路全堵死了!下不去了!”一个亲兵满脸血污,绝望地向丁勇亮报告。
部将丁勇亮头盔歪斜,华丽的明光铠被烟熏火燎失去了光泽,脸上再不见往日的倨傲,只剩下惊惶与狼狈。
他环顾四周,目光最终投向了城墙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——那里,是王玉坤曾发现又被他们用巨石堵死的、通往旁边悬崖山涧的隐秘通道!
这是唯一的生路!
“密道!去密道!”丁勇亮嘶吼着,拔剑指向那个方向,“搬开石头!快!”
生的希望在绝望中点燃,却瞬间引爆了更惨烈的自相残杀。
通往密道口的狭窄区域,瞬间变成了修罗场。
士兵们为了争夺靠近洞口的位置,彻底红了眼。刀剑砍向昔日的战友,拳头砸向熟悉的面孔。
“滚开!让老子先走!”
“去死吧!挡我者死!”
“别挤!啊——!”
惨叫声、怒骂声、骨头断裂声不绝于耳。
丁勇亮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,勉强维持着一点秩序,但更多士兵为了那狭窄的通道,不惜将同伴推入火海,踩在脚下。
浓烟滚滚,视线模糊,每一次呼吸都灼痛肺腑,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人们用最原始、最残忍的方式争夺一线生机。
最终,当巨石被里面的人合力推开一道缝隙时,城头上已倒下了无数尸体——或被烧成焦炭,或在自相残杀中毙命。
只有不到一半的人(约八九千人),如同被驱赶进屠宰通道的沙丁鱼,在浓烟烈火中,带着满身的血污和绝望,挤进了那条黑暗、狭窄、充满未知与死亡气息的密道。
洞口重新被后面的人流堵住,隔绝了火光,也隔绝了大部分希望,只留下身后一地狼藉和冲天烈焰。
关城外,朱雀军团中军大纛之下。
张巡身披玄甲,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。
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,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,倒映着剑门关冲天而起的烈焰和如潮水般从东门涌出的溃兵。
那些溃兵早已丧失了斗志,哭喊着、推搡着,只为活命,如同待宰的羔羊。
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在张巡眼底掠过。
他看到了胜利,看到了这座阻挡帝国大军多日的天险终被攻破的曙光。
但更深的,是刻骨的恨意。
他想起了被伪朝军队屠杀的边境百姓,想起了那些被钉死在关墙上的同袍斥候,想起了无数个日夜将士们在这雄关下流下的鲜血。
这恨意,如同熔岩般在胸中翻腾。
那丝复杂瞬间被冷酷的杀意取代,冻结了他眼中最后一丝温度。
“呛啷!”一声龙吟,张巡猛地拔出腰间佩剑,剑锋直指溃逃的洪流,声音如同寒冰碎裂,响彻整个军阵:
“全军听令——!”
数万朱雀军团士兵瞬间挺直了脊梁,目光如炬,汇聚在统帅身上。
“出击!截杀溃兵!”张巡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暴戾,“不许放走一个伪朝叛逆!为死难的弟兄们——报仇雪恨!!!”
“报仇!报仇!报仇!!!”
压抑了数日的仇恨与怒火,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,在张巡的命令下达瞬间彻底爆发!
震天的怒吼汇聚成复仇的狂潮,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心灵。
朱雀军团的士兵们双眼赤红,如同出闸的猛虎、饥饿的狼群,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,以严整的队形,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,迎着混乱不堪的溃兵狂潮,狠狠碾压过去!
“不可!大将军不可!”
“圣人有旨,不得杀降!不得杀降啊!”三名身着绯袍的随军御史监军,脸色煞白,声嘶力竭地策马冲到阵前,挥舞着手臂试图阻止。
但他们的声音,在这片被血仇点燃的战场上,微弱得如同蚊蚋,瞬间被复仇的怒吼和兵刃出鞘的铿锵声彻底淹没。
士兵们早已杀红了眼,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圣旨监军?
刀光剑影,血肉横飞!溃兵们如同被收割的麦子,成片倒下。
战马的铁蹄无情地踏过倒地的躯体,长矛洞穿脆弱的皮甲,战刀劈开惊恐的头颅。
惨叫声、求饶声、骨头碎裂声、兵刃入肉声混杂在一起,构成一幅惨绝人寰的屠杀画卷。
鲜血迅速染红了大地,汇聚成暗红色的小溪,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。
张巡勒马立于阵后,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。
他没有阻止,甚至微微抬了抬手,制止了身边一名试图进言的副将。
他默许了这场短暂的、残酷的杀戮宣泄。
作为统帅,他深知仇恨需要出口,士兵胸中积压的戾气,必须用敌人的血才能稍稍平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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