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王的怒吼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,震得廊下铜铃嗡嗡作响。
老臣庞煖拄着拐杖颤巍巍上前,铠甲缝隙里渗出的血珠顺着铁叶滴落——他刚从前线归来,肩头还插着一支带血的狼牙箭:“大王,草原骑兵来去如风,我军步兵难以追击。若想退敌,唯有......”
“唯有什么?!”赵王猛地转身,袍袖扫落烛台上的灯盏,火苗在青砖上窜起半人高,“难不成要本王向秦国低头?”
殿内顿时死寂。庞煖望着赵王通红的双眼,喉结动了动,终究将“合纵”二字咽回肚里。这时,宫门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,浑身浴血的斥候踉跄着撞进来:“报......燕国使者到!”
赵王瞳孔骤缩,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台阶,却见燕国使者捧着半块虎符,神色仓皇:“赵王恕罪!太子丹已下令撤军,燕国......无力支援了。”
“不可能!”赵王一把揪住使者衣领,虎符“当啷”坠地,“半月前不是说好歃血为盟?你们太子丹的话,竟是放屁?!”
使者面色惨白,从怀中掏出密信:“秦军使者顿弱以燕国旧都蓟城相要挟,太子丹......不得不从。”
密信在赵王颤抖的手中簌簌作响,上面“若敢援赵,铁骑踏平燕境”的朱砂字迹刺得他眼眶生疼。他突然松手,使者瘫倒在地,而赵王踉跄着扶住廊柱,指甲深深掐进木雕蟠龙的眼睛。
“报——!”又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冲来,“魏使已至城外,带来魏王口信!”
赵王猛地抬头,眼中重新燃起希望。然而当魏使踏入殿门,展开的帛书上却只有寥寥数语:“魏赵世仇,不敢轻启战端。愿赠粮草千担,聊表心意。”
“千担粮草?!”赵王突然狂笑起来,笑声凄厉如夜枭,“魏王这是打发叫花子吗?!当年信陵君窃符救赵,赵国将士战死三万,如今他竟用这点粮草......”话音未落,他抓起案上玉盏狠狠摔在地上,碎片溅到魏使脸上,划出数道血痕。
魏使却不躲不闪,反而跪得更低:“赵王容禀。秦军顿弱许诺,若魏国中立,战后将割让赵国三城予我。魏王......魏王也是无奈啊!”
殿外惊雷炸响,暴雨倾盆而下。赵王望着雨中飘摇的宫灯,突然想起幼时在邯郸城头看父亲阅兵的场景。那时赵国铁骑如云,何曾这般狼狈?他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,最后落在郭开身上:“你不是说有奇谋?说!现在该怎么办?!”
郭开伏地如捣蒜:“大王息怒!臣......臣以为可派使者再赴楚国,只要许以重利......”
“够了!”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。庞煖拄着拐杖上前,白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前,“楚国令尹黄歇已被罢官,大将军景阳掌军,扬言要与秦国共分赵土。”他从怀中掏出染血的密报,“这是斥候冒死从郢都带回的。”
赵王的手停在半空,迟迟接不住密报。雨水顺着屋檐流进大殿,在他脚下汇成小小的血洼——那是庞煖肩头滴落的血。殿内不知谁突然啜泣出声,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抽气声、呜咽声响成一片。
“哈哈哈......”赵王突然又笑了,笑声混着雨声愈发癫狂,“六国合纵,六国合纵!当年苏秦佩六国相印,如今我赵王求他们救命,竟无一人肯伸出援手!”他踉跄着走向王座,却一脚踩在燕国虎符上,脚底打滑重重摔倒。
“大王!”群臣惊呼着上前搀扶,却见赵王挥开众人,跪在满地狼藉中抓起虎符。那枚曾见证赵武灵王与燕昭王歃血为盟的信物,此刻在他掌心硌出深深血痕:“什么唇亡齿寒,什么共抗强秦,全是骗人的!燕国怕秦,魏国图利,楚国......楚国恨不得生啖我赵人血肉!”
他突然转向郭开,眼中布满血丝:“你说,秦国使者顿弱到底许了你们什么好处?!为何每次建言,都暗合秦人之意?!”
郭开脸色瞬间煞白,瘫倒在地连连叩首:“大王明鉴!臣对赵国忠心耿耿,绝无二心啊!”
“忠心?”赵王抓起案几上的竹简狠狠砸去,“你劝我临阵换将,致使李牧含冤;你力主与秦议和,送质子入咸阳;如今六国合纵破裂,你又说派使者......郭开,你当真以为本王是三岁孩童?!”
殿外传来急促马蹄声,浑身湿透的赵烈撞开宫门:“大王!草原骑兵已攻破雁门关,正向邯郸而来!”他铠甲上结满冰碴,身后跟着的残兵不过百人,“末将拼死突围,就是想告诉大王......秦军的目标不只是广昌,他们要的是整个赵国!”
赵王的身体剧烈颤抖,扶着王座勉强站起。他望着殿外的雨幕,仿佛看见秦军铁骑踏破城门,百姓哀嚎遍野。突然,他的目光落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皇子身上,那是他最年幼的儿子,此刻正攥着赵王幼时的玩具——一柄木剑。
“传旨。”赵王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,平静得令人心悸,“打开武库,分发兵器。所有王室子弟,无论老幼,皆上城墙御敌。”他低头看着掌心的虎符碎片,“告诉百姓,赵国虽弱,但赵人骨头是硬的。就算战至最后一人......”他的声音哽咽,“也绝不向秦人低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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