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河府的初夏,蝉鸣聒噪。宋知府正伏案批阅公文,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皱纹滑落,滴在摊开的奏折上,晕开一小片墨迹。他揉了揉太阳穴,这几日因陆明远高中案首,前来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,连带着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都来攀关系,扰得他不得安宁。
"老爷!"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,差点被门槛绊倒,"门口有个自称姑爷老师的老头子,说是来道喜的。"
宋知府眉头一皱,手中的朱笔重重搁在笔山上:"又是来攀关系的?这几日来的'老师'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。"他烦躁地挥挥手,"赶出去!"
小厮领命正要退下,宋知府突然想起来最近陈老好像到了清河县,宋知府猛地站起身,带翻了案上的茶盏。褐色的茶汤在公文上洇开,他却浑然不觉:"等等!你说那老者什么模样?"
"回老爷,是个白胡子老头,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,拄着根桃木拐杖。"小厮挠挠头,"对了,他腰间还挂着个旧荷包,上面绣着'连中六元'四个字......"
"连中六元?!"宋知府倒吸一口凉气,一把推开椅子就往门外冲,连官帽歪了都顾不上扶正,"快!快请进来!不,我亲自去迎!"
府门外,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拄着桃木拐杖,仰头打量着门楣上的"清正廉明"匾额。阳光透过槐树叶的间隙,在他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他腰间那个褪色的荷包随风轻晃,"连中六元"四个绣字依稀可辨。
宋知府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门前,一见老者面容,顿时僵在原地:"陈...陈老?"
老者转过头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:"宋大人,别来无恙啊。"声音沙哑却中气十足。
宋知府只觉得双腿发软,这位可是当年名震天下的陈老夫子,连中六元的传奇人物,自己方才居然差点将人赶走......
"学生有眼不识泰山!"宋知府深深一揖,额头沁出冷汗,"请陈老恕罪!"
陈老摆摆手,桃木拐杖在青石板上轻轻一点:"无妨。老夫隐居多年,也难怪你不认得。"他抬头望了望天色,"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可在家?"
宋知府疑惑,“陈老,不知你的徒儿是…”
陈老“明远没告诉你们吗?这小子瞒的可真严。”陈老笑着摸了摸胡须,“我在清河县,见这小子很合老夫眼缘,心性也好,就收为徒弟了。”陈老笑着摇了摇头,温声说:“不知这小子现在可在府上啊?”
"在在在!"宋知府连忙侧身让路,"陈老请随我来。"
穿过回廊时,几只麻雀被惊起,扑棱棱飞过假山。陈老的拐杖声"笃笃"地敲在青石板上,每一步都让宋知府心跳加速。这位可是连先帝都敬重三分的当代大儒啊!
雨薇阁内,陆明远正在整理书案。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熟悉的拐杖声,他的手猛地一抖,墨汁溅在宣纸上都浑然不觉。
"这声音......"他喃喃自语,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。顾不得收拾,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院门口,正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转过回廊。
"老师!"陆明远的声音哽咽了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重重磕了三个响头。
陈老停下脚步,眯起眼睛打量着跪在地上的青年。阳光透过树梢,在陆明远青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。良久,老人家的嘴角微微上扬:"起来吧,都是案首了,还这般不稳重。"
陆明远抬头,眼中含着泪光:"学生不敢忘本。"
宋知府站在一旁,听得目瞪口呆。
陈老拄着拐杖上前,枯瘦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陆明远的肩:"瘦了。"简单的两个字,却让陆明远鼻头一酸。
雨薇阁的书房内,宋雨薇亲自奉上今年新采的碧螺春。茶香氤氲中,陈老打量着书房陈设,目光在那排书架上游移,最后落在案头一摞笔记上。
"《农桑辑要》?"陈老抽出一本翻了翻,眉头微挑,"你还在研究这些?"
陆明远恭敬地接过茶盏奉上:"学生不敢忘老师教诲,'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'。"
陈老啜了一口茶,忽然道:"我下月要进京了。"
"啪嗒"一声,陆明远手中的茶盖掉在盏沿上。他猛地抬头:"老师是要......"
"陛下召老夫出任太子太傅。"陈老的声音很轻,却在陆明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。
书房内一时寂静,只有窗外的蝉鸣声声入耳。陆明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,脑中飞快思索。老师年近古稀,早已隐居多年,如今突然出山,必有其深意......
"老师是为学生进京的?"他直截了当地问。
陈老笑而不答,从怀中取出一封烫金帖子推过去:"下月十五,太子在文华殿设经筵,点名要你讲《农政全书》。"
陆明远接过帖子,指尖微微发颤。他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——这是老师为他铺就的青云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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