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的骄阳如火,将贡院门前的青石板路烤得发烫。陆明远拽紧手中的考篮,指节泛白。他的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,抬眼望去,贡院门前的人群比黄河水还要汹涌,黑压压的人头攒动,一眼望不到边际。
热浪裹挟着各种气味扑面而来——汗臭味、劣质熏香的刺鼻气息、墨汁的清香,还有路边小贩叫卖的烧饼香气,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窒息的考场气息。
陆明远不自觉地屏住呼吸,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。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,月白色的长衫紧贴在身上。
"夫君,这边走。"宋雨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轻柔如春风拂柳。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素雅衣裙,发间只簪了一支银钗,朴素却不失体统。
她的额头上也沁出细密的汗珠,却顾不得擦拭,小心翼翼地护在陆明远身侧,生怕他被拥挤的人群撞到。她的手指轻轻拽着陆明远的衣袖。
陈老夫子走在前面开路,今日他特意穿了一身深褐色的直缀,老人的背影挺拔如松,丝毫不显老态,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敲出沉稳的声响,周围的人群不自觉地让开一条小路。
"让一让,让一让!"陈老夫子的声音洪亮如钟,在嘈杂的人群中格外清晰。他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,发出"咚咚"的闷响。老人回头看了陆明远一眼,"跟紧老夫,别走散了。"
陆明远点点头,喉头发紧,说不出话来。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——有的学子面色苍白,不停地用帕子擦汗;有的闭目养神,口中念念有词;还有的紧张得浑身发抖,手中的考篮"咯咯"作响。
宋雨薇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,轻轻握了握他的手。她的掌心柔软而温暖,"夫君,放松些。"她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清晰,"就当是平常在家写文章一样。"她的眼中满是信任的光芒,像是黑夜中的星辰,照亮了陆明远心中的阴霾。
终于挤到了贡院门前,陈老夫子停下脚步,转身面对陆明远。老人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沧桑,眼角的皱纹如同刀刻般深邃。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,紫红色的缎面上绣着金色的祥云纹样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"明远,这个给你。"陈老夫子的声音低沉而庄重,双手捧着锦盒,他的手指微微颤抖,"临考前打开。"
陆明远双手接过,锦盒入手沉甸甸的,带着老人怀中的余温。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声音有些发紧:"多谢老师。"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锦盒上的纹路,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宋雨薇在一旁静静地站着,唇角含着温柔的笑意。她的目光在陆明远和陈老夫子之间来回游移,眼中满是欣慰。一阵风吹过,带来远处槐花的香气,暂时冲淡了周围浑浊的空气。
"去吧。"陈老夫子拍了拍陆明远的肩膀,力道很重,几乎让他踉跄了一下,"记住,沉着冷静,水到渠成。"他的声音铿锵有力,像是战鼓般振奋人心。
陆明远深深一揖,腰弯得很低,几乎成直角:"学生谨记老师教诲。"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,手中的锦盒和考篮都跟着轻轻晃动。
贡院的大门缓缓打开,发出沉重的"吱呀"声。衙役们开始唱名,洪亮的声音在人群中回荡:"应天府生员入场——"
人群顿时骚动起来,陆明远回头看了宋雨薇一眼,她的眼中含着泪光,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。她的嘴唇微微颤抖,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。
"我去了。"陆明远轻声说道,声音几乎被周围的嘈杂淹没。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考篮的提手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宋雨薇上前一步,为他整了整衣领。她的手指轻柔如羽毛,拂过他的脖颈,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:"妾身等夫君凯旋。"她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清晰。
陆明远点点头,转身随着人流走向贡院大门。他的背影挺拔如松,在阳光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。考篮在他手中轻轻晃动,发出细微的声响。
进入贡院前,他回头望了一眼。陈老夫子和宋雨薇依然站在原地,老人拄着拐杖,目光如炬;宋雨薇则轻轻挥手,唇角含着温柔的笑意。阳光洒在他们身上,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,如同一幅温暖的画卷。
贡院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,发出沉重的闷响。陆明远深吸一口气,跟着衙役的指引走向自己的号舍。狭窄的通道两侧是一排排低矮的考棚,如同蜂巢般密密麻麻。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墨香和木头的气息,还夹杂着一丝霉味。
找到自己的号舍后,陆明远小心翼翼地放下考篮,取出锦盒。他的手指微微发抖,费了些力气才打开盒盖。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狼毫笔,笔杆乌黑发亮,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。他将笔取出,发现笔杆上刻着四个小字:"水到渠成"。字迹工整有力。
陆明远的眼眶瞬间湿润了。他轻轻摩挲着那四个字,仿佛能感受到老人刻字时的专注与期许。笔尖的狼毫柔软而有弹性,是上好的材料。他将笔放在鼻尖轻嗅,闻到一股淡淡的松香,那是陈老夫子书房特有的气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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