兖州，陈留郡外，一处无名的小山坡上。
风，停了。雪，也停了。
天地间，一片苍茫的白。
一堆篝火，烧得很旺，驱散了周遭的寒意。火上，温着一壶酒。
酒香，混合着烤肉的焦香，在冷冽的空气中弥漫开来。
火堆旁，只坐着两个人。
一个，是林凡。他换下了一身戎装，只穿着一件素色的长袍，脸上看不出喜怒。
另一个，是曹操。他也脱下了那身明光铠，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旧袍子，头发有些散乱，眼角的皱纹，似乎比几天前，又深了许多。
他们的身后，百步之外，各自站着一队最精锐的亲卫。
林凡这边，是赵武和五十名霹雳卫，一个个手按刀柄，目光如电，死死地盯着对面。
曹操那边，是典韦和百余名虎卫军，一个个膀大腰圆，眼神凶悍，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。
空气中，弥漫着一种……说不出的诡异。
就在几天前，他们还是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的死敌。他们的部下，还在战场上，用刀枪问候着彼此的家人。
可现在，他们却像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，坐在一起，温酒，烤肉。
“呵呵……”曹操先开了口，他拿起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鹿肉，递给林凡，笑容里，带着几分自嘲，“世事无常，莫过于此。前几日，操还想着，如何将大司马……哦不，该叫林将军了。如何将林将军，碎尸万段，以泄我心头之恨。却不曾想，今日，竟要与将军，对坐饮酒。”
林凡接过烤肉，咬了一口，面无表情地说道：“曹公，又何尝不是如此？林某也曾想过，待攻破许昌，定要将曹公……明正典刑，以慰徐州数十万冤魂。”
两人，都没有掩饰对对方的杀意。
因为，他们都清楚，掩饰，毫无意义。
曹操哈哈大笑起来，笑声中，带着几分苍凉，几分无奈。
“好！好一个明正典刑！林将军，快人快语！操，喜欢！”他拿起酒壶，给林凡和自己，都满上了一杯，“只是，人算，不如天算啊。”
他端起酒杯，一饮而尽，辛辣的酒液入喉，让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。
“操戎马半生，自以为看透了人心。却不曾想，到头来，竟被那两个织席贩履、卖枣屠猪之辈，给摆了一道！可笑！可笑啊！”
他说的，是刘备。
林凡也端起酒杯，沉默地喝了一口。
酒，很烈。
他想起了皇甫嵩，想起了朱儁。那两个他曾敬重有加，亲自请出山的老将军。
他也想起了刘协，那个他曾想过，要好好辅佐，重振大汉的少年天子。
人心。
这世上，最难测的，就是人心。
“曹公，”林凡放下酒杯，开门见山，“废话，就不多说了。我的人，想必已经把我的意思，带到了。”
曹操点了点头，他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，眼中，重新闪烁起枭雄的精光。
“黄河为界，南北分治。”他缓缓说道，“好大的手笔。林将军，就不怕我曹孟德，得了中原，缓过劲儿来，再与你争这天下？”
林凡笑了。
那是一种，带着绝对自信的笑。
“我怕？”他看着曹操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，“我只怕，这天下，不够我折腾。曹公，你是个聪明人。你应该明白，这个时代，已经变了。”
“你所谓的精兵猛将，权谋诡计，在我格物院的‘仙法’面前，不过是……土鸡瓦狗。”
“今日，我可以与你联手。明日，我若想取你中原，亦不过是……反掌之间。”
他的话，很狂。
狂得，没有边际。
但曹操，却沉默了。
他想起了汜水关下，那如同天罚般的神炮。
他想起了虎牢关前，那能让吕布都望而却步的“震天雷”。
他更想起了，赵武那支神出鬼没、仿佛不知疲倦的玄甲铁骑。
他知道，林凡说的，是实话。
“好。”半晌，曹操才从牙缝里，挤出一个字，“我答应你。”
“只是，我如何信你？”他又问道。
林凡没有回答，只是从怀里，掏出了一样东西，扔在了地上。
那是一张图纸。
一张……结构极其复杂的，连弩的图纸。
“此物，名为‘元戎弩’，一次可发十矢，射程百步，寻常铁甲，一发即透。”林凡平静地说道，“算是我，送给曹公的……见面礼。”
曹操的瞳孔，骤然收缩！
他死死地盯着那张图纸，呼吸，都变得急促起来！
他知道，这东西的价值！
有了它，他的军队，战力将凭空提升三成！
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示好了，这是一种……赤裸裸的、毫不掩饰的……实力展示！
他在告诉曹操：你看，我随手扔出来的东西，就足以让你梦寐以求。而这样的东西，我的格物院里，堆积如山。
你，拿什么跟我斗？
曹操，彻底服了。
他捡起那张图纸，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，随即，对着林凡，长身一揖。
“林将军之胸襟，操，佩服。”
“从今往后，操，愿与将军，共击刘备！不死不休！”
两个当世最大的枭雄，就在这片无名的山坡上，在这堆篝火旁，达成了一个……足以再次颠覆天下格局的盟约。
……
三日后。
两支刚刚还在战场上杀得你死我活的军队，开始缓缓地后撤，收拢。
曹操，集结了他所有的残兵败将，退守陈留，开始舔舐伤口，积蓄力量。
而林凡，则率领着他麾下所有的嫡系部队——赵武的玄甲军、黄忠和庞德的丹阳讨逆军，以及他亲率的霹雳卫，兵锋一转，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，直指……
长安！
与此同时，一道由林凡亲自签发的将令，通过最快的“八百里加急”，送往了江东。
将令的内容，只有一句话：
“命甘宁，尽起水师，沿江而上，兵临江夏！告诉刘备，他的后院，也该……热闹热闹了。”
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，即将来临。
（第四卷 龙战于野 第十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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